不知是哪一天,听父亲讲了他的故事。
父亲十七岁那年,家里商量盖一座房子。当时,村里的工头较少,所以盖房子的人基本都是家里的壮年男丁。而辈分最小的父亲也忙着去搬砖。那时父亲年纪小,不认得家里祖传的金丝楠木棍,竟一时糊涂把它当做担架去搬砖。不出所料,他断了。
爷爷看了父亲拿着断了的祖传宝贝回来,心如刀割,犹如火山喷发般将气话脱口而出。在许多兄弟姐妹前骂了父亲一顿,还要拿棍子打他。父亲还小,受不了这样的创伤,又觉得没面子,就离了家。可他又没钱又没有认识的人,他能去哪呢?
他找来村里头公用的电话,打给了远在日本的大伯,向他倾述了自己心中的苦闷。大伯知道了这件事,托村里的有钱朋友帮父亲买了张去往日本的船票。
父亲就这样去了日本。
到了日本,大伯将父亲接到家中。而离家出走的父亲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。祥和的伯母早就为父亲准备了一份大餐。端着一碗干饭的父亲坐在餐桌前,一脸茫然,竟不知该怎么吃。他向伯母要来了一瓶酱油往饭里倒,然后埋头苦吃了起来。饭啃得倒是挺香的,菜却晾在一旁。
原来,习惯了平简生活的父亲,吃惯了白米饭和馒头,哪里吃过山珍海味。后来,伯母告诉父亲,只吃酱油加饭是不行的,还要多吃菜和肉。可吃多了家里的菜,哪里吃得下异乡的东西。父亲想起了家里的肉。生日那天,奶奶将煮熟的五花肉中的瘦肉一一剪下,放在他的碗里,当作他当天的生日礼物。
想着想着,他的眼泪就不由地喷涌而出。是啊,他想家了,中国那边的家。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三,是家里最听话的孩子。每每早上起床,他总会为奶奶沏一杯热茶。可父亲离家的这几天,家里的茶杯却是空空的。奶奶不安,问了问家里人,却无人知道父亲离家的去向。爷爷也心里一紧,担心父亲永远不回来了。
没找到人,奶奶开始怪爷爷,怪他数落太刻薄。爷爷当时也埋怨自己的一时糊涂。后来,在与人闲聊中,奶奶得知父亲去了日本。奶奶急忙找来村里头的公用电话,打给远在日本的父亲,爷爷在一旁。电话接通了,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:“谁啊?”奶奶听到了老三的声音,压抑了多日的情感如朝日升起。话语中带了哭腔:“老三啊,妈想你了,不耍小脾气了,也不要怪你爸了,赶紧回来吧!”
也就那么一刹那,沉默在一旁的爷爷一把抢过话筒,对着话筒里的人大吼:“臭小子,再不回来,那就永远待在日本吧!”
电话里头的人沉默着。许久没有声音。
叹了叹口气,爷爷低声缓语:“老三啊,不要忘了,中国这边,还有个家啊,快回来吧,全家人……都在等你啊!”
良久,父亲终于开口:“好。”
(指导老师/杨宁)